财政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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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国怪圈:千年兴衰里的财政轮回

文:刘守刚

中国是一个拥有悠久古文明的国家,自有确切文字记载的商代以来,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。从晚清开始,中国一直行进在从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的转型过程中,这也许是中国历史上所曾经历过的最为深刻和根本的变化。

时至今日,当那些将古老中国升级更新的景象已大多成为现实之时,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我们应该回望一下,这三千多年的路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?也许只有认真地回望中华,我们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、走向世界。

是不是可以用一根相对独特的线,比如说财政,将浩如烟海的中国史料穿成一串,来形成我们对于中国国家成长系统而独特的理解?

对国家来说,钱就是财政,顺着财政这条线索,我们就能够对迄今为止不断成长的中华国家,有更加透彻的把握,直达它变化的核心。

▌财政视角下的中华帝国

国家要获得财政收入总要依托某种工具,这就是所谓的“税柄”。以人口为税柄被称为税人,在财政收入上就是让人亲身服劳役或者按人头征税;以土地为税柄就是税地,在财政收入上就是按土地的面积来征收粮食或货币,传统财政中称之为“履亩而税”;以工商业活动为税柄就是税商,在财政收入上就是针对商品交易额、工商业从业者的财产与收益征税,或者采用许可、官营等形式分享商业活动的收益。

在中国古代历史上,三种税柄实际上都在使用,不过在不同的国家发展阶段,以某种特定的税柄为主体方式,由此决定了财政制度的不同类型、运行效果及其变迁动力。

由此,我们可以将中华帝国划分为三个阶段:

第一帝国(初兴期),皇权、相权相对分开,宰相为政府领袖,皇权不断设法控制相权,财政制度上舍地而税人,先对人授地再通过税人来获得主要财政收入,力役繁重;

第二帝国(成长期),相权一分为三(尚书、中书、门下),群相代替独相,政府制度较健全,财政制度上通过两税法确立税地财政,同时税商收入逐渐重要起来,力役处于制度化消灭过程中;

第三帝国(成熟期),宰相职位被废,皇帝兼政府首脑,内阁(清中后期为军机处)辅助皇权运行,财政制度上回归以税地为正宗财政收入不动摇,力役在制度上逐渐消失。

从世界范围来看,中华帝国是帝国这一国家类型发展得最为成熟的代表。在从战国至晚清这两千多年的历史中,中华帝国经历着初生、成长与成熟,焕发出勃勃的生机。

▌中国国家成长的财政动因

很多研究说明了财政危机是国家成长的动因。财政危机至少有以下三种或者说有三个层次:

第一种是收支危机,它是通常所说的财政危机,表现为财政收不抵支而出现短期的赤字。

第二种是制度危机,它不仅表现为长期的收支赤字,而且表现为制度性和根本性的危机,即该财政类型中的主要收入已无法支持不断攀升的支出,需要将主要收入形式加以更换(即实现财政转型)。

第三种是价值危机,它意味着财政义务承担者对财政征收合法性产生怀疑,要求国家在价值系统方面提供令人满意的解释,多数时候与制度危机同时出现,但也可能单独发生(此时财政收支方面没有赤字)。

上述三种财政危机在中华国家的不同阶段都发生过,对国家成长也都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。成功地应对这些危机,是中华帝国成长的重要动因。

其中,收支危机是最常见的财政危机,应对收支危机将带来政治进步,传统的做法无非是“节流”和“开源”两个方面。在中华国家史上,财政中的制度危机出现过两次,即春秋战国时期和晚清民国时期,并由此带来了财政转型及国家转型。而财政上重大的价值危机,也主要有两次,一次发生在秦代,一次发生在清末民初时期甚至直至当代。

从晚清开始,中国走上了通向现代国家的转型之路。晚清财政危机首先表现为收支危机,进而发展为制度危机,对国家变革以及运用国家改造社会提出了要求。这是财政的制度性危机对国家转型的推动。

与晚清以来的收支危机与制度危机先后或同时,在西方现代国家的制度与思想冲击下,中国财政与中国国家也遭遇到极大的价值危机。这种价值危机体现在,需要提供合法性说明来解释为什么要抛弃传统财政,并接受工商税收、工商经济乃至服务于工商经济的现代国家制度。